世界最高奖，还不如黄渤

看吐了。

上一秒，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身着华服的宾客们还在享用上等料理。

下一秒，所有人都开始上吐下泻，随后在屎尿与呕吐物的汪洋里游泳。

光凭这一幕，想必就足以挑起观众的胃口。

更何况，还有戛纳最高大奖金棕榈的殊荣傍身。

王炸既出，必然要看，只不过，友情提示，千万不要在饭后看。

若是白吃了这顿饭，我可不负责——

「悲情三角」

Triangle of Sadness

2022.5.21.戛纳电影节

※本文涉及剧透※

三段式影片

第一幕，某高档餐厅。

一对模特小情侣，卡尔和亚雅，正在共进晚餐。

饭毕，亚雅拿出化妆镜，开始补妆。

服务员端上账单，亚雅却不为所动，好像没看到一样。

这让卡尔显得有些尴尬。

嘴上欲言又止，手也不知该如何摆放是好。

明明昨天已经说好，这次由工资更高，事业发展也更好的亚雅来请。

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亚雅看上去像是已经全然忘了昨天所说的话。

然而这还不是让卡尔最崩溃的。

当他只是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一点，或许只是想跟亚雅讨论一下昨天的约定。

亚雅却用极其熟练而自然的一句话先堵住了他的嘴：

谢谢你，亲爱的。

这下，不付款都不行了。

卡尔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和亚雅争论起来。

亚雅认为谈钱伤感情。

卡尔则认为两人关系应该跳脱刻板的性别偏见，追求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两人一路从餐厅吵到车上，再吵到电梯里，房门口。

问题也就此埋下：

亚雅真的没看见账单吗？

卡尔真的只是因为想寻求平等关系吗？

或许有，但从两人的表情和小动作来看，显然也不可能是全部。

堵在电梯门口“理论”

第二幕，发生在某个奢华游艇上。

生活不易，模特叹气。

除了模特外，卡尔和亚雅还合伙经营着一个网红账号。

得益于此，他们经常能够得到一些商家的邀请，免费参加一些活动。

这次的豪华游艇旅行，便是靠着网红名气得来的福利。

除了他俩，船上乘客基本都是亿万富翁级别。

什么军火大亨啦，饲料业龙头老大啦，IT界大佬啦......

全是些钱已经不是钱，只是数字的主儿。

在这艘游艇上，他们的话几乎算圣旨。

想吃新鲜酱料，直升机直接空运海投；

看见有船员光着身子在甲板上，投诉一嘴就能直接开除；

而其中最离谱的一幕是，某位贵妇泡澡泡嗨了，要求全体船员一起去跳海游泳。

美其名曰“享受当下，自在生活”，因为“你我皆平等”。

服务员懵逼了。

说是也不是，哪能让顾客在旁伺候，自己享受？

说不是也不是，这艘游艇上服务员的金科玉律就是，绝不说不。

一时之间，整得服务员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而这，只是第二幕的前戏。

游艇的船长，是个极其讨厌资本家的人。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挑了天气奇差的一天来举行船长晚宴。

好巧不巧，上述那位富婆还在当天自己作了死。

临时邀请船员去游泳，也就意味着当天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有可能会放坏。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全占。

开头所说的名场面，全片最精彩的一幕便这么恰如其分地出现了——

起初，众宾客们还努力维持着应有的体面。

然而，遇着食物中毒加上大风大浪，吃进去的东西渐渐开始不受控制。

一个，两个......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喷射。

上面的，下面的，双管齐下，喷得心力交瘁，泄得天昏地暗，晃得马桶反冲。

亿万富翁们都在屎尿里徜徉遨游，再无半点上流人士的体面......

但，即便恶搞出如此壮观的场面，导演还没算完，他又来了个第三幕。

这一幕基本上可以看作是黄渤执导的《一出好戏》的简略版。

游艇上正屎尿汹涌时，突遭海盗抢劫。

只有寥寥几人逃到附近荒岛，但，阶层齐全：

菲律宾厕所清洁工，白人服务员，模特情侣，富豪。

刚开始，大家还依着习惯，把留下来的水喝食物优先分给乘客。

但很快，等人们反应过来后，新的秩序便被重新建立——

所有人里，只有原本地位最低的菲佣会捕鱼，会生火。

那她自然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翻身从“屁股”变成了“首脑”。

不听话？那么你自求多福。

剩下的诸位适应得也挺快。

有钱的出钱。几十万的手表，只为了换救生舱里一夜遮风挡雨的安眠。

有力的出力。帮忙拾柴火，帮忙端茶送水。

没钱没力的，还可以出脸——

一表人才的小鲜肉卡尔，便靠着夜夜陪睡，迅速跻身权力中心。

众人各司其职，各安其命，竟然还乐得其所。

然而，正如绝大部分孤岛危机一样，最终总要迎来现实的反转......

从头黑到尾

虽然片中的确有一段三角恋，但这和片名并无多大关系。

影片的名字出自医美界用词，指的是人在皱眉时，眉心会出现的倒三角。

打一针肉毒杆菌，15分钟内就能完美解决。

这是导演鲁本·奥斯特伦德从朋友那儿听来的故事。

加上在时尚界工作的妻子的耳濡目染，他开始对“美即货币”的概念产生了兴趣。

整部电影，也正是在这个概念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鲁本·奥斯特伦德

所以，影片开篇便是模特海选现场。

一堆身材健硕的男模正等在房间外，接受某个记者的采访。

记者问：你们觉得当模特最重要的是什么？

模特脱口而出：长得好看。

美，令人愉悦。

但与此同时，一个恐怖的事实是，美也具有等级。

同为模特，亚雅的身价是卡尔的三倍，只因为她是女性。

亚雅能够心安理得地无视账单，也是因为她下意识将自己的美当成了货币。

两人产生的矛盾本质上并非因为钱，而是权力关系的不对等。

简而言之，美即有钱，有钱即有权。

再往前进一步。

卡尔和亚雅之间潜在的等级关系，扩大为更加直白广泛的阶级差异，便有了第二幕。

两幕角色权势有别，但身为精英分子的傲慢与虚伪，大同小异。

这也是贯穿全片，甚至贯穿在导演职业生涯里的常见主题。

精英分子崇尚理性与文明，满口仁义道德，人人平等的口号从头喊到尾。

骨子里实则冷漠自私，虚伪做作。

举报害别人被辞退后又心怀愧疚的卡尔

导演很喜欢把这类人放在一种尴尬的处境之中。

第一幕的账单窘境，第二幕的强制性“我为你好”等 ，都是如此。

尽力想维持体面，反倒是丑态百出，尊严尽失，讽刺和笑点便由此而生。

正如外表完美的卡尔，内心的（道德）焦虑却会通过“悲情三角”下意识呈现。

他意识不到，但作为观众的我们，看得很清楚。

而整个第三幕，则有点像是让一切回归原始后，一次赤裸裸的打脸。

哪有什么文明？哪有什么平等？不过是假象罢了。

能搞到吃的，谁就能掌握赏罚大权。

正如她觉得卡尔最动听的一句话是：我爱你，因为你给我鱼吃。

因为只有在那一刻，卡尔才算是撕下假面，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黑完之后呢？

论讽刺，本片算是做到了尽善尽美，从一而终——

以卖军火发家的富豪，却被劫匪从他那儿买的手榴弹给炸死；

晚宴时，这厢有人在疯狂喷射，那厢还有人在正襟危坐，欣赏美食；

俄罗斯富商对共产主义嫉恶如仇，美利坚船长对资本主义深恶痛绝；

两人在那唇枪舌战，高谈阔论彼此政见，却全然无视吐得东倒西歪的乘客......

各种讽刺恶搞看得固然很爽，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说白了，整部电影有点像是导演对于精英阶层的阴阳怪气段子大合集。

讽刺的桥段过于密集，讽刺的角色也过多，最终导致影片的主题有些流于表面。

无非就是精英分子的虚伪，翻来覆去地拍，变着花样地说了两个半小时罢了。

第三幕整整一个小时，讲的更是观众早已看过八百遍的孤岛式权力反转。

还不如《一出好戏》的三重反转让人印象深刻。

人物的塑造更不消说。

除了篇幅较多的卡尔和亚雅，其余人基本都是走马观花，只是拿来作对比和讽刺。

第三幕以及菲佣的出现，不妨说，就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机械降神。

甚至是作为主角的卡尔和亚雅，本身也没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角色成长线。

在第二幕的喷射晚宴中，或许是级别不同，两人甚至直接消失了近半小时的篇幅。

试问，又怎么不会让人觉得观感割裂呢？

喊口号式人物遍布全片

总而言之，影片的可看性还是有的。

但若要深究其中老生常谈的涵义，似乎倒也不必。

片荒期间，不妨就随着导演吐吐槽，阴阳怪气一通，也不失为一番乐趣。